王元化,中國著名學者、思想家、文藝理論家,

他為中國近代思想學術史研究開闢了新路,

與著名作家錢鍾書並稱為“北錢南王”。

他與妻子張可是民國少有的患難夫妻,前半生她照顧瘋了的他,

後半生他照顧癱了的她,榮辱與共。

圖| 年輕時的王元化

直男約會才女

王元化出生湖北書香世家,

父親王芳荃是上海聖約翰大學首屆畢業生,



芝加哥大學碩士,回國後在清華大學任教。

母親桂月華曾在上海聖瑪麗學校就讀,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王元華自小便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先進的思想。

18歲那年,王元化加入了地下黨,在平津流亡學生會做編劇。

當他聽說暨南大學演劇隊來到清華演出,

興奮得立即到了負責接待暨南大學演劇隊的黃同學家裡。

在這裡他第一次見到了排戲的張可——

作為暨南大學演劇隊的主力成員,才子佳人相見,

空氣中格外透露出一種別樣的味道。

“她很樸素的,剪一個不長不短的齊肩髮,

穿一件旗袍吧,也不是很講究的布料。

從我認識她到結婚到後來,她都是不喜歡修飾的,

擦粉啦,口紅啦,都不大弄的。

爾把頭髮梳個辮子盤到頭上,就算很時髦了。”

晚年的王元化每每回憶這段初次見面的時光,總是會笑容滿面。

結婚60年,他瘋了22年,她癱了27年,共同誓言就是:我也能照顧你

圖| 年輕時的張可

由於排戲的關係,兩人見面的日子逐漸增多。

王元化的心裡逐漸對這個才女心生出愛慕,終於鼓足勇氣,

藉著修改劇本之名邀請張可到了雁蕩路的復興公園。

由於著急出門,王元化忘記帶錢,

耿直的他直接對張可說道:“我沒有帶錢,你買兩張票。”

張可抿嘴微笑地說道:

“你約女朋友談話,倒要人家買門票,怎麼會這樣摳門?”

到了公園後,張可更是就西方和中國傳統理念關於男女問題

接連問了王元化三個問題,才華橫溢的王元化卻無法回答,

弄得場面尷尬無比,初次見面自然也就不歡而散。

不過,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就此中斷,

張可的哥哥張滿濤和王元化的關係很好,他們經常在一起談論話劇,

身為暨大話劇組的張可也經常跟隨哥哥在一起。

在張滿濤和王元化的交往之中,

張可也漸漸對王元化加深了了解,感情隨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八年後,有追求者詢問張可到底喜歡誰?

她坦然說道:“我喜歡王元化,王元化是一個很真誠的人,這很好。”

最為簡單的理由,卻道盡了無限的情絲,純真的愛戀總是那麼令人向往。



從才女到母親

1948年,彼此真誠相愛的張可和王元化走到了一起,

他們在上海慕爾堂舉行了婚禮。

婚後,他們上演著花好月圓的劇本。

張可本是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可為了丈夫,

她漸漸地將自己的重心放到了家庭之中。

王元化是個典型的文人,妙筆生花不在話下,

但對於生活卻是個白痴,自理能力很差,

家中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張可一手包辦。

甚至於張可每天還要往丈夫的口袋中放上幾個零錢,

然後提醒他“口袋裡有錢可不許請別的女人逛花園哦。”

聽到妻子的話王元化總會微笑地點頭致意。

圖| 一九五0年,張可的兒子周歲時,張可(左一)與婆婆,王元化、三姐

圖| 一九五0年,張可的兒子周歲時,張可(左一)與婆婆,王元化、三姐

瘋時她痴心相伴

“以為快樂的時光可以永遠延續,但歲月總會讓你的日子顯得那麼骨感。”

1955年,因胡風文藝思想的批判,王元化受到牽連,

他被人從家裡帶走,烏黑的牢窗透著絲絲寒意,直徹骨髓。

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裡,王元化每天都會在牆上劃上一道線,

整整四個月的淒涼似乎已經要把他壓垮了。

“過去長期養成的被我信封為美好以至神聖的東西,

轉瞬之間被轟毀了。

我感到恐懼,好像被拋棄到無邊的荒野中。”

王元化在無際的黑格中艱苦度日,張可亦不能倖免。

家裡多次遭到洗劫。素來平和的張可甚至被人用莊子的書打臉,

要她供出丈夫的罪證,可是她一直一言不發。

張可在家中天天祈禱,重複地念著《聖經》的那句

“你在患難之日若膽怯,你的力量就微小。”

圖| 年老的王元化與張可

1957年2月,王元化終於回到了家,

滿心欣喜的張可卻發現丈夫有點不對勁,他張開胳膊要抱兒子,

兒子望著眼前這個嘴角歪斜,雙目無神的男人竟嚇得嗷嗷大哭。

他被確認患上了心因性精神病,幻聽幻覺十分嚴重,

晚上他經常會跑出去到大街上亂嚷亂叫。

面對癲狂的丈夫,張可總會耐心地把他帶回來,

然後給他洗涮,哄著他入睡。



張可知道王元化是個注重精神生活的人,

只有讓他的內心不再孤獨,不再空洞,才能讓他恢復正常。

她開始讓王元化和她一起翻譯莎士比亞的著作,

試著用書籍的力量引導王元化,

“你看這一段,要是上天的意思,要讓我受盡種種的折磨,

要是他用諸般的痛苦和恥辱在我毫無防衛的頭上,

把我浸沒在貧困的泥沼裡,剝奪也的一切自由和希望,

我也可以在我靈魂的一隅之中,找到一滴忍耐的甘露。”

在書中的世界,王元化漸漸地恢復了理智,

甚至到了後來,張可負責著作的翻譯,王元化則負責潤色和校對整理。

人生中的一切磨難一直包圍著王元化,

但妻子的耐心陪伴卻讓他漸漸看到了一個世界的色彩。

“翻譯和介紹莎翁,完全是張可想讓我從陰暗裡走出來,

我成就了莎翁在中國的地位,她卻成就了我。”

晚年的王元化每每想起這段時光總會這般感慨。

在二十二年的時光裡,王元化兩次精神失常,

張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對他不離不棄,

給予他支持和關愛,讓他兩次奇蹟般地恢復如初。

王元化晚年回憶:當時四周一片冰冷,唯一可靠的就是家庭。

如果張可想與我劃清界限,我肯定早就完了。”

癱時他以心相守

在張可的細心呵護下,王元化兩次恢復正常,可是這時的張可卻倒下了。

1979年6月,張可突然中風昏迷了8天,

醒來之後智力嚴重受損,只能進行簡單的對話。

王元化悲痛不已,這個愛了自己半輩子的女人卻遭逢這樣的病痛。

“年輕時你陪我走過千山萬水,等到你走不動了,我推著你去看花開花落。”

從那以後,無論去哪,王元化都會帶著張可,

她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坐輪椅,他就推著她四處講學;

晚年他借住在慶餘別墅寫作,

每晚他都把夫人從家裡接來泡熱水澡再用輪椅把她推回去。

張可喜歡吃肥肉蹄膀,但太過油膩的東西不利於張可的消化,

王元化便不准她吃,每次張可饞到不行,

就會央求王元化讓他吃一小塊,

沒過多久就又會拉著王元化的袖子讓她再吃一塊。

王元化每每看到吃的十分開心的妻子,總是心中充滿了酸甜苦楚。



前半生張可照顧瘋了的他二十二年,後半生他用儘自己的一生照顧她。

2006年,歲月還是把他們分開了,

王元化送別了陪伴自己近六十年的張可,

但他的心中從未放下過她,愛人已經不在,他又如何貪戀這塵世。

兩年後,王元化病情加重,

臨終前清醒的片刻他嚴命要求家人不准搶救他,讓他自然離去,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最後一個期待就是去那裡看她。”

身患癌症的王元化每天都會在心中默念著,他想早點和她重逢。

2008年,王元化終於安然離去,在另一個世界和她相會。

他們的愛情沒有轟轟烈烈的甜蜜,只有淒淒戚戚的磨難,

這樣的真情歲月,在大時代的浪潮下,

顯得那麼平凡,卻又那麼的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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