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與安生》後,馬思純成了所有人心裡的“七月”,文靜、乖巧、安分守己。

人們努力探尋著她與七月相似或不同的地方,

給她貼上“清醒”的標簽,卻都語塞在她漫不經心地反問裡。

“我不是把自己看的很明白,我是把人生看的還算明白。”

額頭塗滿銀灰色的油彩,眉毛兩邊各鑲上7顆鑽,黑紗遮面,長眼線極度上挑。

揚起下巴,粗著嗓子喊一句,“老娘薊山符隱派,號稱水月。”

眼神霸氣、狠絕。

大唐女俠”,是徐克對馬思純在電影《狄仁傑之四大天王》裡角色的定位。

一個行俠仗義的女中豪傑。

來自影片《爭氣朋克女俠的一天》

“他想讓我做一次完全不一樣的我,由內而外,徹底突破自己。”

乖乖女馬思純,把自己所有的放肆和叛逆都發洩到戲裡。

撞破林更新飾演的沙陀忠洗澡,飛簷走壁,

英雄救美,想說什麼從不遮掩忌諱。

來自影片《爭氣朋克女俠的一天》

女強男弱,“真的很爽”。

7月22日的蘇州,一個台風將至的下午。

坐在窗邊沙發,抱著抱枕的馬思純,談到這場戲,眼睛一彎,

露出海綿寶寶式的招牌微笑,盒盒盒的魔性笑聲在屋子裡傳開。

一下子,感覺天都放晴了。

“我特別害怕大家覺得水月不強。”

突然降下來的聲音,透露出她心底的一點點不自信。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拍著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感恩,感恩。”

接下水月這個角色,只因為導演是徐克。

本以為在戲裡只要美美地負責談個戀愛,沒想到卻被丟來“戰鬥力擔當”的劇本,

附帶一個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的朋克女俠造型。

一上來就是飛簷走壁、馬上戰鬥,

這對雖然有些打戲底子的馬思純來說,卻更增加了難度。



但只要能和徐克導演合作,能挑戰這樣一個特別的角色,這些苦又算什麼呢?

來自視頻《爭氣朋克女俠的一天》

“我喜歡用不一樣的角色去嘗試。就算演壞人也無所謂,

只要這個壞人,不會給觀眾帶來什麼壞的影響。”

對比自己真實人生的歲月靜好,馬思純更享受在戲裡體會不同人生的感覺。

這也是她選擇成為一名演員的原因。



水月和徐克導演神同步

壓抑,敏感,是另一面的我

“如果不是當一名演員,我可能會想要去改變自己的性格。

但現在我非常享受自己敏感、壓抑的狀態,大多時候很享受孤獨感的生活。”

人們從過往的文字和影視中提取出的馬思純是一個公認的溫柔、

幸福、溫暖,在愛裡長大的小孩,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孩。

就像她曾扮演過的“七月”,從小乖巧聽話,家教嚴格,

按部就班地上學、工作、戀愛、結婚,走一條父母希望的安安穩穩的道路。

從小到大,馬思純的家裡有著很嚴格的規定,

不管是不是節假日,晚上十點之前必須回家。

吃飯前必須要大人先動筷子。

這條規定直到她27歲,為演好黎吧啦出門體驗酒吧生活的時候還在嚴格執行著。

“當一個乖乖女的感覺就是,痛並快樂著。”

一直把自己埋在靠墊裡的馬思純,突然坐直了身子,皺了下眉頭,開始談論她的青春期。

有束光/攝

痛,來自壓抑。

14歲,正值叛逆的青春期。

她離開老家到北京上學,周圍的一切新鮮好奇,但又不敢輕易觸碰。

乖乖聽父母的話,認真上學的她,在一眾盡情享受青春的同學裡,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這份乖巧,令她一度認為自己的青春期是缺失的。



童年的馬思純

敏感,來自膽怯和自卑。

易胖體質,天生大骨架,加上家中老人每天細心的照顧

(早餐必有6個鵪鶉蛋,放學回家固定一根冰棒)。

高中時,馬思純得了一個綽號——“馬胖子”。

不敢拍照,不敢看別人眼睛,不敢打扮自己。

暗戀的男生對她視若無睹,同班的女生敢在她的可樂瓶裡灌粉筆灰,

拖把水……而她只能選擇默默忍受。



13歲時的馬思純,一張臉肉肉的。扮演了電視劇《大宅門》裡的少年白玉婷

長期被束縛的壓抑和這種深深地自卑,對馬思純造成了很長遠的影響。

她極度渴望自由,渴望放肆,渴望有一天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但是,所有的渴望她又只能藏在心裡。

然後告訴自己,未來就是要按部就班地過。

也許是聽媽媽的話,當個播音員,也許是開個火鍋店養條狗。

至於那份從不輕易示人的放肆和叛逆,未曾誕生就已被她扼殺。

好在,表演釋放了她。

“大概我的人生最瘋狂和最叛逆的事情,就是做演員吧!”

乖女孩,野女孩

遇上《左耳》裡的黎吧啦,是宿命一般的牽絆。

於是,2015年的4月,黎吧啦成就了演員馬思純。

吧啦熱烈瘋狂,妝容妖艷,眼神裡充滿欲望。

和乖巧的馬思純一點都不一樣。

但她就是魔怔般地認為,“我一定要演黎吧啦。”

奶奶問她,“你為什麼要演那個壞女孩呢?”

她倔強地答,“吧啦哪裡壞了?”

她一眼洞穿吧啦不羈外表下藏著的善良和愛,她的坦率,她的敢愛敢恨。

這是馬思純內心尖叫著想要釋放的另一個“我”。

為了爭取這個角色,她用3周時間,減肥20斤。

學喝酒、抽煙,逛夜店,把平生第一次的叛逆獻給了角色。

等電影播出的時候,所有的觀眾都記住了那個叫“黎吧啦”的女孩。

而她也被提名當年的金馬獎最佳女配角。

但諷刺的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不是黎吧啦,不是這個新晉的小演員,

而是#蔣雯麗外甥女#,這個壓抑了馬思純多年的標簽。

在演員馬思純的演技被認可前,她始終被認為是依靠家裡的關系才能有今天的地位。

7歲的馬思純就在蔣雯麗參演的電視劇、電影裡扮演她的女兒或者童年時期。

成年後,又因為探班小姨的關系,被導演發掘,走上演員之路。

《三個人的冬天》裡的馬思純

但僅僅如此,並不能成就今日的馬思純。

畢竟,觀眾願意為演員買單的,只有演技。

輾轉不同片場,不斷試戲,經歷被挑選、臨時被換、被放鴿子,

這個父母眼裡乖巧不曾受過挫折的女孩,卻表現出比長者更強大的承受力。

“沒戲拍就回家陪陪家人,享受自己的生活唄。這樣也挺好的。”

馬思純和爺爺奶奶

直到《七月與安生》,直到2016年的金馬獎。

那些曾經圍繞在她身邊的質疑和否定,一夜之間消失不見。

當馮小剛宣布“周冬雨獲得最佳女演員”的時候,鏡頭恰好掃到馬思純。

她一臉微笑,等待了四五個小時的忐忑終於落下帷幕,真心為拿獎的好閨蜜感到開心。

隨著馮導一個大喘氣落下,“還有一位,馬思純”。

她不可置信的捂了下嘴,握拳歡呼和興奮跑回來的周冬雨抱在了一起。

那一天,所有人都記住了馬思純的名字,記住了七月。

那個曾壓抑自己,卻又願意為自己的選擇承擔,敢於追逐自由的姑娘。

對馬思純來說,拿金馬獎最重要的意義在於自己被認可,被承認。

這令她感到更有安全感,更加自信。



馬思純與金馬獎獎杯合影

拿獎後的那一夜,馬思純一宿無眠。

第二天便奔回象山劇組連拍15個小時的戲,

再趕回北京完成一天的采訪,第二天再回劇組。

一切好像沒什麼變化,但她對自己的演技多了自信,

更相信自己在做一件正確,值得的事情。

《聲臨其境》裡馬思純配音“小黃人”《你好,瘋子》,驚艷了所有觀眾

她沒有趁勢追擊,多參演幾部熱播大劇刷流量。

反倒紮進話劇舞台,在賴聲川導演的《如夢之夢》裡扮演一個

“不那麼重要”的角色,慢慢地學習。

過往的壓抑、膽怯和自卑,時時敲打著她,不能過於驕傲和浮躁。

又時時提醒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適當的壓抑是創作的源泉。它一定會讓你激發出更多的情感去表演。”

隨著參演的作品越來越多,非科班出身的馬思純



也越來越迷戀自己身上的壓抑和敏感,還有“宅”帶給她的思考。

非科班出身的她,雖然羨慕老戲骨們豐富的表演技巧,卻更珍惜自己這種真掉進戲裡的情感。

從前,她跑許多的片場,像顆大白菜一樣,被挑來揀去。

現在,她多了一些機會,遇到自己喜歡,感興趣的角色。

在這個定好結局的虛構人生裡,她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不需要再壓抑自己,只要盡情把心底的小獸釋放出來。

她扮演《他來了,請閉眼》裡溫婉灑脫,敏銳聰慧的簡瑤,過足探案的癮。

《他來了,請閉眼》裡的簡瑤

她完全拋開自己的乖巧和溫柔,

挑戰《盜墓筆記》裡冷酷精明,

帶點危險氣息的阿寧。

《盜墓筆記》裡的阿寧

她還是《將軍在上》裡

女扮男裝,奮勇殺敵的

大將軍葉昭。

《將軍在上》裡的葉昭

學會享受孤獨

是人生的必修課

每次拍戲結束,馬思純都會沈浸在角色裡一段時間。

像劇中人物那樣說話,行事。直到慢慢轉換回真實的自己。

爽夠了,她就回到家裡宅著,聽書、看電影、看紀錄片,做面膜……

“我一個人的時候過得特別豐富。有時面對別人,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才可以完完全全放鬆自己。”

與其他新生代小花不一樣的是,馬思純特別享受這種孤獨感。

她清純文藝,偶爾瘋癲的性格,與這個光鮮浮躁的娛樂圈,顯得格格不入。

但大家都非常喜歡她。有記者采訪她之後,

說“馬思純安全感特別充足,那種自信和篤定是裝不出來的。”

井柏然形容她,有一個自己的小宇宙,別人進不來,

她也不想出去,她在裡面待得特別舒服。

她的朋友也撰文說,“馬思純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好姑娘。

就像她自己的微信簽名:我已亭亭,無憂亦無懼。”

她從沒認為自己是一個偶像,一個明星,也沒有長遠又宏大的目標。

享受當下的小驚喜,活得自在,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一定要找出名氣大漲後的煩惱,

那就是她失去了一些自由和隱私,一舉一動變得更容易被大眾過分解讀。

她的性格、穿搭、愛情、友情,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但她從不會刻意去搜尋大家對她的評價,

即便偶爾在網上刷到這樣的消息,也不會給現在的她帶來不開心。

她早已明白,既然不能取悅所有人,那又為什麼要讓自己因為這些事難過呢?

但面對那些毫無道理,“已經影響到了我心裡的正義感”的人,她也會回懟。



“我很討厭你明明不知道什麼東西,但你裝作自己很了解的樣子,

不自知地去判斷一些東西,我就很生氣了。”

自知,是馬思純最近頻頻提到的一個詞。

這個被粉絲稱為“骨灰級宅女”的姑娘,在天馬行空的思考裡,

在戲裡瘋狂地放肆裡,逐漸尋找到了自我。

“拍戲,就是研究自己。雖然我還沒有很了解自己,

但至少現在通過不同的角色讓我看到了我的一些不同和可能性。”



她開始學會接受和理解曾束縛她的規則。

“快樂是指這樣的家庭的確是溫暖的。

雖然有一定的壓力和束縛,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我覺得是好的。

至少我變成了一個很好、很善良、很真誠,一個愛思考的人。”

她不再向往青春期時想象中的肆無忌憚。

在令自己舒服的規則裡,把叛逆和自由交給演戲,把安靜和孤獨留給自己。

如果你有關註馬思純,



會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快樂,

且沒有任何包袱的女孩。

她把自己P成一條錦鯉,

任君轉發。

她聊女生們共同的煩惱,

聊護膚,聊長痘。

她不僅自黑,

還會帶上好閨蜜一起黑。

她聊爸爸、司機付哥說她“不好看”。

但轉頭就能給自己找到快樂

——至少我是一個性格好,

善良的孩子。

她關注社會熱點,

為紅黃藍事件發聲。

她用漂亮的字體給粉絲寫信,

字字透露著真誠和愛。



馬思純寫給粉絲的信

她笑就是笑,哭就是哭,

自誇時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反而有種想要捏著小臉蛋,

告訴她“你就是最可愛的那個人”的衝動。

這個成熟的小孩,在無數文章裡被冠以“清醒”“通透”“明白”的稱謂。

但當“有束光”拋出這個問題,她卻認真地說:

“我不是把自己看的很明白,我是把人生看的還算明白。”

本文圖片來自微博@馬思純